南大寿自贺加贝外出学习考察回来,就觉得脖项上,老是冷飕飕的。有些像被人拔光了毛的鸡脖子,摁在了砧板上,随时都会剁下一刀来。他甚至有时都故意回避着。可贺加贝偏是人多人少的,就要说起“内容”的毛病来。哪一刀,都在他“脖项”上比划;哪一刀,都在他“主动脉”上乱抹乱砍。出去跑一趟,好像他是唐三藏到西天取得了真经,过去的啥都不对了。哪一个小品都有了很大的毛病;甚至哪一句台词,也都患了癌症,不动手术,像是只能等死一般。他就是动些手术,贺加贝也不满意,老说:“整个胳膊都坏死了,你老修剪指甲有什么用?”看来真的是干不成了。人老要知趣,他自己先给贺加贝提出来了:“加贝呀,不行换人算了,你这摊子,我是真的撑不起了。”
初来顾问时,那擀面杖是伸出老长一截的,现在已缩得很短,几乎都看不见了。
贺加贝表面上,当然还是在再三再四地挽留着。可南顾问的老脸已经挂不住了,他觉得还是回去读书、养猫的好。
自打被贺加贝套进来,他是没明没黑地“老骥伏枥”:苦思,冥想,读书,查资料,找笑话。连好多年不看的电视综艺节目,也都又看上了。他总想赶上潮流,可使出浑身解数,仍是背着儿媳朝华山——自取其辱一回。这不,猫也耽误了:他的猫群里,有两只母猫,特别能生。有一只还见年两胎,一胎都是七八只。生得多,体力就显得虚脱些。过去他没事,在家照顾得好,母猫还算健旺。自从他搞了喜剧,母猫就成悲剧了。最近又怀上一胎,要顾胎气,不敢乱挤,就被其他几只猫,欺负得连饭都吃不饱。单另给它弄一点,他急急火火一上岗,还是被其他猫“鬼抢斋饭”了。即就是在家伺候猫,他也老走神。编戏就跟着了魔一样,眼见着啥都是虚的。看着几只猫顾头不顾腚地抢吃食,他立即就能生发出一个饭馆的情节,又联想到一个殴打胖厨子的笑料来。转身跑到桌上,把精彩片段和句子记下来,再回去,就发现其他几只猫,把孕猫的眼睛都抓烂了。真正叫一心无二用啊!尤其是编戏,只要钻进去,那你就是个生活白痴了。何况是喜剧,你走路、说话、睡觉,都得把所有事颠倒过来想,看能不能开发出个乐子来,还不能粗俗、低俗了。他是真的快把自己熬干了!这次出山才两年多天气,半头华发,已是稀荒透顶,波及后脑。他本来发际线就高,与双耳齐平,现在整体又后撤了满满五指,让后脑勺的枕骨都基本暴露出来,有点像托尔斯泰了,却又没写出《战争与和平》来。昔日,他是爱用那把包了浆的牛角梳,人多人少先梳将起来,把半头华发,梳得跟唱戏的假发头套一样有造型感。现在梳子虽然还揣着,却完全只用于敲、拍、耙、挠、深耕头皮,因为没发了。当然,梳子也用来反抗过贺加贝屡屡架在他脖项上的“屠刀”。他甚至几次把它狠狠掷向桌面,弹起一两米高,把几个梳齿都砸得“万能胶”也胶合不住了。可又有什么用呢?那小子依然是对“内容”弹斤拨两、大为光火。他觉得必须了结了,再跟这小子玩,恐怕把老命都能玩没了。